《紐約時報》影評人瑪諾拉•達爾吉斯(Manohla Dargis)和A•O•史考特(A.O. Scott)評選出了他們心目中21世紀最精彩的25部影片。其中四部亞洲電影榜上有名,它們分別是宮崎駿、賈樟柯、楊德昌及侯孝賢的作品。你同意他們的選擇嗎?對你影響最大的電影是哪部?歡迎發送郵件至cn.letters@nytimes.com與我們分享。
以下是榜单内容:
1. 《黑金企業》(There Will Be Blood)
導演:保羅•托馬斯•安德森(Paul Thomas Anderson) 2007年
這是一個關於美國石油商人丹尼爾•普萊恩惟尤(Daniel Plainview)在加利福尼亞的鎮上勸說當地人讓他鑽探石油的故事。
《神隱少女》獲得2003年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。
GKIDS/2001 Nibariki — GNDDTM
2. 《神隱少女》(Spirited Away)
導演:宮崎駿 2002年
日本動漫大師宮崎駿執導的《神隱少女》,講述了一個名叫千尋(Chihiro)的小姑娘的一場令人既迷醉又驚恐的冒險。影片的藝術性和魔力難以用文字描述,但我們請宮崎駿的粉絲、自身也是令人欽佩的電影魔術師的吉勒莫•德爾多羅(Guillermo del Toro)分享他的感想。他通過電話接受了A•O•史考特的採訪。以下內容節選自史考特的評論,經過了編輯:
發現宮崎駿的時候,我還是墨西哥的一個小孩子。我記得看過宮崎駿(和他的同事、動畫師高田勛[Isao Takahata])在一部名為《鞋貓劍客》(Puss in Boots)的電影中製作的一個段落。在那組鏡頭中,一個食人魔奔跑著穿過一系列岩石,那是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塔裡發生的一場典型的宮崎駿式追逐。我記得自己很愛那部電影。
多年後,作為一個年輕的成年人,我看了《龍貓》(My Neighbor Totoro),感動得淚流滿面。基本上片中的那種美,以及在捕捉孩子的天真上的巨大成功,讓我哭得停不下來。我馬上找出了他的所有作品。有人把他稱作東方迪士尼(Disney of the East),但我覺得這個說法極為不妥:宮崎駿完全是自成一派。
在《神隱少女》中,你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即將變成一名少女,在象徵和實際意義上把童年拋在身後。故事一開始,千尋的身份還是個孩子。她的坐姿,我們第一次看到她時,她坐在車裡抬起雙腿的樣子,完全是孩子的姿勢。她在儀態、穿著、態度、感情和精神上從孩子轉變成少女並變得獨立。在這種情況下,她不得不經歷失去一切的過程。她失去了父母,失去了名字。她沒了名字,被叫做千(Sen),什麼都不是。影片有一種美麗卻又非常憂傷的沉思,宮崎駿的所有電影都瀰漫著這種憂傷。
宮崎駿有一種把怪物創造得獨具一格的本領。它們在設計上是全新的,但卻給人源於古代傳說的感覺。它們似乎代表著原始的力量,很多情況下似乎還代表著根植於土、風水的的精神。它們非常原始。
他總是在尋找寬容或力量,並且能夠平等地賦予好人和壞人力量,寬容地對待具有破壞性的怪物和有益的怪物。這正是他的美妙之處。他明白,基本的原則之一是,不要因為某樣東西顯然會變壞而追求任何好的東西。不要因為某種東西顯然會變醜而追求美的東西。
我對宮崎駿當然是很有感情的。在《惡魔的脊椎骨》(Devil's Backbone)和《羊男的迷宮》(Pan's Labyrinth)中,我嘗試去表現他那種失去和憂傷感以及悲劇。在某個時刻,美好帶給你的感動無法用語言描述。這並不是因為它是創造出來的,而是因為它是一種藝術行為,並且你知道,自己不會在自然界中遇到那麼純粹的東西。宮崎駿有這種能力。
克林特•伊斯特伍德與希拉蕊•史旺在《登峰造擊》中。
Merie W. Wallace/Warner Bros.
3.《登峰造擊》(Million Dollar Baby)
導演:克林•伊斯威特(Clint Eastwood) 2004年
《登峰造擊》的成功不僅源於創新,更是在傳統中注入信心與閑適,發現人們未曾發掘的的流動與韻律。摩根•弗里曼(Morgan Freeman)和希拉蕊•史旺(Hilary Swank)因出演該片而獲獎。
姜武在賈樟柯導演電影《天注定》中扮演一個礦工。
Kino Lorber, Inc
4. 《天注定》(A Touch of Sin)
導演:賈樟柯 2013年
充斥著暴力和哀愁的《天注定》是一部令人震驚的影片,出自中國導演賈樟柯之手。影片分為四個篇章,是受了中國一系列被廣泛報導的暴力衝突的啟發。它們常常浮現在賈樟柯的眼前。賈樟柯接受採訪時對我說的原話是,這些篇章合起來,讓他得以為當代中國「畫臉譜」。
在影片中扮演年輕的桑拿店前台服務員小玉的趙濤,是賈樟柯的妻子,也是他的御用演員。觀眾很快意識到,小玉會遇上倒霉事。她和一名已婚男子有染,對方的妻子不僅知道此事,還在一天晚上找兩個惡棍幫忙,毆打小玉。和所有篇章一樣,這一章主要是一些殘暴的自然主義,夾雜著令人迷惑的超現實主義時刻,很多都涉及動物。整體上有一種逐漸加劇、清晰可見的不安氛圍。
被打後沒多久,小玉的故事在她下班後迎來了高潮。她打了些水,進入一個光線昏暗、貼著棕櫚葉壁紙的小房間。那些棕櫚葉讓人聯想起潛行游弋於影片各處的自然界,也代表著幾乎與片中角色相隔絕的一片疆域。小玉獨自在房間裡清洗襯衫上的血跡時,一個男人突然打開門,讓小玉為他按摩。小玉解釋說自己不是按摩女,接著關上了門。他再次打開門——卻被她趕走——隨後帶著另一個男人折返回來。
我們此前見過第二個男人,他是當地的一個流氓。他也讓小玉提供按摩服務——「少不了你的錢,」他說。小玉再次拒絕。「我不是小姐,」她說。「回家找你老婆去。」她關上門。但第二個男人衝了進來。「老子今天要辦你!」他高聲說,並用力把她推倒。她站起來;他把她推倒。她再次站起來;他再次把她推倒。她像克林•伊斯威特(Clint Eastwood)的《鏢客三部曲》(Man With No Name)一樣強悍、執拗、難以捉摸。那個流氓用一沓錢抽打她的頭,一直打,一下,兩下,三下,四下,20下,30下——他不停抽打,她的臉頰已經發紅。她靜靜地看著他,隨即轉過頭去。
鏡頭突然切到一隻揚起的胳膊,手裡攥著一把刀,暴力、氣氛和寫實由此被改寫。賈樟柯或許以當代中國為靈感之源,但他也參照了胡金銓的1971年功夫片《俠女》。霎時間,明確的、令人不安的真實暴力,變成了一段風格化暴力插曲,有著機敏的剪輯、誇張的姿態和幾近無法辨認的畫面——手中的刀得到一個特寫鏡頭。上一分鐘,唯一顯出紅色的還是小玉的臉頰;下一分鐘,一個男人的胸膛已被割開,一個平凡的女人,成了自己故事裡的英雄。
《無醫可靠》劇照。
Tartan Films
5.《無醫可靠》(Death of Mr. Lazarescu)
導演: 埃德加•賴特 2006年
在坎城電影節,人人都在談論《無醫可靠》。 「你看過那部三小時的羅馬尼亞電影了嗎?噢,兄弟,你必須看看。」
《一一》劇照。
Criterion Collection
6. 《一一》(Yiyi)
導演:楊德昌 2000年
簡家有兩個孩子,小的叫洋洋,是一名剛入門的攝影師,專拍人的後腦勺,旨在讓拍攝對象注意到他們原本或許永遠也看不到的自己的另一面。這個八歲男孩的疊字名所用的字,與《一一》導演楊德昌的姓氏發音相同,這很難說是巧合。他扮演著導演那頑皮、熱忱的另一個自我,扮演著一個試圖從各種角度探索生命的視覺藝術家。
時長3小時的《一一》情節緊湊,扣人心弦,記錄了現代台灣家庭的生活,擁有一部偉大小說的分量和深度。洋洋、姐姐婷婷和父親簡南俊共同呈現了這部電影的觀點。簡南俊是一位陷入安靜而強烈的中年危機的電玩遊戲設計師。羅傑•埃伯特(Roger Ebert)說,在《一一》這部電影中,「每個人只知道一半的真相,或者說只在一半的時間裡是快樂的」——(樂觀地講)人生本身就是這樣的。看完這部電影,你更多的是覺得自己體驗了它,而非觀看了它,就好像你是這家人的一個台北鄰居。
楊德昌曾在西雅圖的科技行業工作,後來返回故鄉,開始拍攝電影,他是20世紀90年代台灣新新電影的重要人物之一,其他代表人物包括侯孝賢和蔡明亮。《一一》是楊德昌在美國上映的第一部電影,不幸的是,也是他2007年去世前完成的最後一部電影。它是打開他精彩作品庫的一把鑰匙,也是一部值得仔細關注和反覆觀看的電影。
除了前往東京的一趟旅行,片中的故事大部分在台北的高樓大廈和繁忙街道上展開。在這裡引入城市本身就是電影中的人物這種老套的觀念,會低估了它們的重要性。現代城市的性格是楊德昌影片的主題之一——城市是孤獨和親密的空間,輝煌的全球未來,是建立在被淹沒的地方傳統基石之上的。在從各個角度審視當代城市生活的能力方面,幾乎沒有哪位藝術家能與他媲美——不管以何種藝術形式。這部電影的英文名被譯為「a one and a two」(一個一和一個二)。就這樣數下去,直至無窮。
《在傑克遜高地》劇照。
Zipporah Films
13.《在傑克遜高地》(In Jackson Heights)
導演:弗雷德里克•懷斯曼(Frederick Wiseman) 2015年
導演擅長處理男人、婦女和兒童的題材。這些角色們在學校、官僚機構和組織中堅守人性,像是為了最大限度的人性化而創造。
《月光下的藍色男孩》劇照。
David Bornfriend/A24
20. 《月光下的藍色男孩》(Moonlight)
導演:巴里•詹金斯(Barry Jenkins) 2016年
《月光下的藍色男孩》以一個男孩、一個青春期少年和一個男人為主角,我在第一次看到它時就感到非常激烈和親密的情感。
《溫迪和露西》劇照。
Simon Max/Oscilloscope Laboratories
21.《溫迪和露西》(Wendy and Lucy)
導演:凱莉•雷乍得(Kelly Reichardt) 2008年
一名名叫溫迪的年輕女子在前往阿拉斯加的途經太平洋西北城鎮,希望找到工作。她身上有一點錢、一輛不可靠的車和她的狗露西。
在《搖滾啟示錄》中,有六個演員演繹了鮑勃•狄倫一角,西斯•萊傑就是其中之一。
Jonathan Wenk/Weinstein Company
22.《搖滾啟示錄》(I’m Not There)
導演:托德•海因斯(Todd Haynes) 2007年
這部由托德•海因斯執導的關於鮑伯•狄倫的電影並非傳記片,而是對於「狄倫學」更深入的探究。片中由六位演員演繹鮑勃,刻畫了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個性。
《寂靜之光》劇照。
BAC Films International
23. 《寂靜之光》(Silent Light)
導演:卡洛斯•雷加達斯(Carlos Reygadas) 2008年
在本片中,導演所做的不只是講述了一個宗教故事,而是邀請觀眾進入了一個充滿優雅與神奇的世界。片子的敘事非常簡潔,但技巧豐富。
凱特•溫斯萊特與金•凱瑞在《王牌冤家》中的劇照。
David Lee/Focus Features
24.《王牌冤家》(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)
導演:米歇爾•貢德里(Michel Gondry) 2004年
也許這是對於時光的感受,或是時報讀者的心情,根據我們在情人節的Facebook上進行的非常不科學的調查,這是21世紀迄今為止最好的浪漫電影。